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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太敦】懦弱之渊 Part2

啊我还是继续写了ww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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懦弱之渊  2

后来中岛敦又见到过芥川几次,每次都是和太宰治一起。跟在太宰治身后走路时,芥川的腰板总是挺得格外直,而且目不斜视。中岛敦心想,要是换做自己,说不定会摆出更加神经质的姿态,因此对芥川的微小敌意反而在逐渐化解……

 

不过和芥川打照面还是远超意料之外的事。

 

“你是中岛敦吧?太宰先生让我给你带个东西。”

 

中岛敦一脸迷茫地接过:一本《奔跑吧!梅勒斯》。

 

“可是我已经读过了……”

 

“谁管你,我只是完成先生交给我的任务罢了。”

 

芥川离开的速度快得像在逃跑——中岛敦明白这只是自己的主观感觉。因为自己还有太多问题想问,太宰先生没有说其他的吗,比如为什么要送自己这本书?

 

竟然是太宰先生吩咐芥川来给自己送书吗?如果是这样,一定有那么一瞬间,太宰先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吧?太宰先生是以怎样的神态和语气说出自己的名字的?陌生的?欣赏的?或者……戏谑的?

 

注意力收回到手中的书上,这和图书馆的不同,是太宰先生的所有物。中岛敦满怀敬意地摩挲着封面,他可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体会过一本书的质感呢。他偷偷地幻想书里写了什么,或者夹着什么,怀揣着这份巨大的期待,他躲回自己位于教室角落的书桌旁,急切又小心翼翼地都翻看了一遍,很遗憾什么都没有。

 

这才比较正常不是吗,失落之后,他又轻轻呼了口气,自嘲地笑了笑。太宰先生会让人送自己这本书,意思很简单直白,自己在他眼中还是个小孩子。

 

——但至少,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小孩子不是吗。就如先生所愿吧,毕竟纯粹的憧憬之情是小孩子的专利,而不畏于世俗的痴迷也是小孩子的特权。

 

中岛敦郑重其事地翻回到第一页,太宰先生的书,他从不吝于多看几次。

 

一转眼就入了五月。这些日子里中岛敦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在走廊里遇到对方,却从不敢主动上前打招呼,生怕自己会表现得比芥川还不自然。

 

这天他决定把书拿去还给太宰治。这个顺理成章的和太宰先生交谈的好机会,已经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暗自策划了很多遍。可是第一次他郑重其事地去国语办公室找太宰,就在门口退缩了:他看到自己班级的国语老师也在。

 

他慌忙避开所有人的视线,尽量无声无息地离开。呼吸平复之后,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勇敢只局限在想象里——他知道自己在太宰先生面前会变得不像自己,那笨拙外表下包藏的异样心思,在熟悉自己的人面前是无处遁形的。

 

第二次经过国语办公室,中岛敦感觉自己像在演舞台剧,路过门缝时,装作不经意地一瞥,这次依然让他失望,太宰治不在办公室。但他发现太宰的工位上多了一盆植物,上面点缀了许多明黄色的花苞。

 

他翻看了好多花的资料才知道那叫月见草。

 

第三次路过,自家老师依然在,但更糟糕的是他探头探脑之时,太宰治像有感应似的正好抬起头来,两人的目光竟穿过一条窄窄的门缝,刹那间交汇了。虽然下一秒那种微妙联结就被逃跑的中岛敦强行扯断,但在太宰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中,中岛敦感觉如同赤裸,面红耳赤,心脏狂跳不能自已。

 

必须停止了……他有些落魄地想。

 

操场上零零星星地飘雨,早过了放学高峰,他混在稀疏的人群中往校门走。途经路边的公示栏,上面贴着年度优秀教师的名单,他本不想看的,可那个熟悉的褐发头像霸道地牵走了他的视线。

 

他在雨中停下脚步,目光倾注在照片里那张温和宁静的脸,却登时注意到,太宰治的证件照上被人涂了一个上吊用的绳结……

 

真是很适合太宰先生的嘲讽,是哪个学生的恶作剧吧。中岛敦的心情却陡然变得烦躁,他从口袋里摸索了一遍没找到纸巾,就用手指沾着雨水用力擦拭起来。油性笔的痕迹风干后变得顽固,告示牌在他的动作下不堪重负地晃动着。

 

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:“你在干什么?”

 

回头看清说话的人后,中岛敦的思维几乎短路了。

 

太宰治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,胳膊下夹着几本教案站在那里,穿的还是那件卡其色风衣。熟悉的悸动感瞬间没顶:上次见到太宰先生是什么时候?还有比和鲜活的他面对面更美妙的事情吗?

 

他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:太宰先生,我好想见您……

 

就在他宕机的空当,太宰治又说:“那种事情无所谓啦。”

 

中岛敦费了好大劲才明白他在说什么,藏起湿漉漉的沾满墨水的手,只会一个劲地摇头。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笨拙,慌乱之中总算找到了话题:“啊!对了,之前的书还给您……”

 

他从书包里取出书来,双手递到太宰治面前。对方愣了一下:“哦,不要紧啊,本来就是送给你的。出版社给了我太多样书,放在家里很占地方。”

 

身体的深处传来轻微的失重感,中岛敦呆滞地点头,匆匆道谢后把书又装回了自己的书包。

 

太宰治让了点伞给他,两人并肩走向校门。中岛敦知道那不过是一分钟的事情,催促着自己再次说点什么:“您办公桌上的月见草可真好看……”

 

“啊,敦君知道得还真详细。”

 

“因为觉得很好看就——”中岛敦忙解释。他悄悄抠紧了书包的肩带,“是其他人送您的吗?”

 

“不是哦,我也觉得很好看,就从学校的后院里挖过来的。”

 

中岛敦噗嗤一声笑出来,一半是因为太宰孩子似的顽皮行为,一半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……或许。

 

气氛刚刚变得轻松,两人却已经走出校门。停住脚步,中岛敦正准备道别,却看见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,片刻后道:“敦君,明天有安排吗?”

 

仿佛全身的血液奔涌起来,许多不切实际的羞耻想法一闪而过,中岛敦强作镇定摇了摇头:“您……有什么吩咐?”

 

“太好啦,那明天来帮我搬家吧?最近找了离学校很近的公寓。”太宰治笑眯眯地说。

 

尽管出乎意料,中岛敦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。不管怎么说,都是被太宰先生需要了啊。转身离去时他无奈地笑了笑,又抬头望向雨幕的源头,只见厚重的乌云缝隙中,正露出一线遥远的蔚蓝。

 

***

被收拾得空荡荡的房间内,一上午都只有太宰治和中岛敦两个人。

 

太宰治的东西不多,几乎全部是书。尽管有搬家公司帮忙运送,光是把那些书籍封箱也足够让中岛敦腰酸背痛。

 

临近傍晚时所有东西都被送到了新公寓,尽管太宰治说之后自己一个人慢慢布置就好了,中岛敦却还是留了下来:因为白天过于忙碌,他都没有机会好好和对方独处。

 

“太宰先生,这个小花瓶放在这里可以吗?”

 

“这几本是您最常看的书吧?我放到书柜第三层了。”

 

“这几个小垫子的颜色搭配起来很好看呢。”

 

目光经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,中岛敦总是忍不住认真想象太宰在这里生活的样子,给出的建议也因此细致得多。太宰则是根本没怎么考虑过细节,一直说着“敦君觉得好就可以了”。

 

好不容易布置好了充满中岛敦想法的新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太宰治要留他吃饭感谢他,问他是想去饭馆吃,还是在家里吃。

 

中岛敦完全没料到第二种选项,能吃到太宰先生亲手做的饭吗?

 
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哦,敦君喜欢吃什么?”

 

看着太宰把玩着厨具并露出新鲜的神情,中岛敦有种不好的预感,于是就说了一种比较简单的茶泡饭,心想这总出不了岔子。

 

足足等了一个小时,一碗茶泡饭才出现在中岛敦面前。蒸米饭时水加多了,茶汤看上去很浑浊,茶又好像泡淡了,梅干又放多了导致除了酸甜味什么都尝不到……可是,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太宰先生亲手放进去的呀。总之,他从没以这么复杂的心情吃过东西。

 

第一次在校园外的场景共处,就是在如此私人化的场合。中岛敦偷偷观察着对面衬衫随意地解开三个扣子的太宰治,自满地认为能看到太宰先生这一面的自己,和其他人比起来已经更要接近对方了。

 

拥有了这种感觉后,中岛敦就大起胆子问:“说起来,最近都没看到芥川同学呢。”

 

太宰疑惑地抬起眼睛,中岛敦赶忙补充:“因为之前总能看到他跟着您,我以为今天他一定会……”

 

“没有。我没有叫他。”

 

“这样……”尾音拖得很长,中岛敦读不懂对方的表情,心慌之下打算换一个话题。这时太宰却放下了勺子,手转而撑着腮帮,歪头看向他问:“敦君好像对芥川和我的关系很好奇?”

 

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中岛敦几乎要把脸都埋进碗里。混乱中他又听到了对方的声音:“一个盲目崇拜老师的学生和理所当然地享受追捧的老师,开始你是这么觉得吧?”

 

太宰说着,给自己又盛了点汤:“但是啊,自从那孩子在我的书里写下‘我在您面前是没有秘密的,所以还不如全部说出来,您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敬爱您’这种话,就算我再怎么假装不知道,也都没用了啊。”

 

中岛敦像被掐住后颈的猫一样茫然无措。他感觉像是被芥川读了心,不然怎么可能每个字都那么有共鸣,砸在他最无地自容的心底。他只得慢慢地放下汤勺,让自己手上的颤抖不那么容易察觉。

 

太宰先生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?

 

中岛敦猛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,是的,自己在太宰先生面前也是没有秘密的。说到最后一句时太宰先生还特意抬眼望着自己,这是精心策划的陷阱……

 

 “明明还是个孩子,却非得像大人一样这样沉重地说话,任谁都会觉得难以承受吧?我是很难原谅这种事情啊,一个小孩子迷恋上无用的大人。”

 

无法原谅吗?我迷恋您这件事?

 

表面说的是芥川,但这些话对中岛敦造成的冲击已经无法让他假装置身事外。他死死地瞪着太宰,希望从那上面找到一丝一毫这只是玩笑的证据,但太宰无心的笑容和口吻,不仅无法弥补话语的直接,却是成为了伤口上的第一把盐。

 

他不是没想过,如果有一天自己对太宰先生告白了,太宰先生或许会在茶余饭后,和同事以讥嘲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。可现在这一切就在眼前发生了……他从没做过这么残酷的打算。

 

这时客厅的门从外面打开,一个矮个子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:“哈,你们在谈论芥川那个小家伙吗?”

 

太宰听到声音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,仿佛对这个不速之客习以为常。“进来前请先敲门好吗?”

 

“那你下次倒是记得锁门啊?”

 

中岛敦认真地听着两个人抬杠,又沮丧地发现自己一句也插不进去。也对,一个不打招呼就随便进出太宰先生住所的人,和太宰先生的关系应该是相当亲近了。

 

“真是个罪恶的男人,迄今为止冲击过多少人的恋爱观了!”

 

“这跟你有关吗,蛞蝓?”

 

……

 

访客和太宰的对话间断地飘进中岛敦的耳朵。这一切再清楚不过,太宰先生身边总是热闹的,他不缺少什么人的跟随。

 

喉头被什么东西梗着,中岛敦说不出话来。在这样的场合他只剩下笑,什么也不敢听,什么也不敢想,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太宰的一切,用尽全力露出和内心正好相反的、平和又安然的笑。

 

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的,公交迟迟不来,他迈着大步往家里走。在不断延伸的步履中,他真实的想法才逐渐回温。沉重,难以承受,无法原谅……他不知道把太宰那几句话在心中把玩了多少遍,尽管每次都会令他胸口钝痛,却依然停不下来。

 

唯独不愿意回忆起的是太宰那无心的笑容。


TBC


啊单箭头好辛苦啊。

感觉自己铺垫了这么久都是为了下次的高能……嗯下次应该会写到吧【握拳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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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哈鲁
很想再铲点什么但加班太狠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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