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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靖苏】与子成说·八(古风架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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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已到月末,誉王府内桃花还未凋尽,梨花含苞待放,粉白交映甚是美丽,但这盎然春意偏偏照不进屋内半分。

他两手按在膝上,弓着的背一起一伏像蠢蠢欲动的虎豹。阴鸷的瞳不断紧缩,目光如同针芒一样落在想象中的敌人身上。每次他一筹莫展进而动怒之时,这个身影便将周围衬托得像个军营,而非富贵人家的府邸。

“折子递上去就没了消息?怎么可能,父皇应当不知道刑部尚书是我们的人。般若啊般若,当时你提议借刀杀人,我首肯了,不等于你就不用再动脑子!现在好了,下手越慢就越被动!”

面对无端指责,秦般若脸色没有任何动摇,就像没听见似的。她怡然自得地沉声道:“太子刚倒的时候,我们谁能想到,那门可罗雀的芷萝宫现在隔三差五地接驾。殿下觉得,那个人脉不通的靖王在亲自向陛下求情无果后,能想到的最有分量的帮手会是谁呢?”

誉王眼睛半眯,寻思后觉得也十分有理,冷哼道:“对啊,静妃是医女,若是有她推波助澜,定会让父皇彻底改变念头。我这个七弟倒是长了一分聪明。”

秦般若低眸浅笑:“那也远不及殿下英明。般若觉得,需早日清除苏哲才是,如今也顾不得挑选手段了。我的人在靖王府内早已安排好,随时可以行事。纵使事后靖王怀疑到我们头上来……”

说到这里,鲜艳的红唇突然一滞,一刹那明眸飞转,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。抬眼接触到誉王探寻的目光时,时她又飞快地收回了神,接着刚才的话说:“只要不留下任何证据,总不至于捅到陛下那里去。”

“般若,你刚才想说什么?”誉王目光锐利,逼视着她。但她早已习惯了此类威压,眼睛如同两汪幽深的井直直地看着誉王,道:“般若想说的,都和殿下说了。”

隐约的不适感在誉王心头挥之不去,可又找不出个缘由来,只能言归正传,厉声问道:“你能保证万无一失?一旦让父皇怀疑上,后果你很清楚。”

“般若知道,请殿下放心。”她眼帘低垂,低低地应着,心想:后果就是让我承担后果。

誉王见她模样乖顺可人,又觉得不该流露出威吓之意,像是随意地抚上对方的纤纤素手,放柔声音道:“你来本王身边四年有余,托你的红袖招办事也不是一两次了,唯独这次是直接触父皇的逆鳞。如果刺杀不成功,本王这里还有后手,绝不可铤而走险。”

般若听罢很领情地笑开来,手中却微微使力,从誉王宽厚的手底缓缓抽了出来,后者脸上挂不住地黯淡下去。

 

自从那日萧景琰做了春梦以来,就再没主动去看过梅长苏,每当记挂起来,也只是走到院门外向侍卫打听近况,一看到屋里有动静就行色匆匆转身走人,生怕与梅长苏打了照面。他担心自己一见到梅长苏,脸上就会不受控制地露出羞怯的颜色,何况这种念头对梅长苏是极不敬重的,他始终于心有愧。

可时间一长,萧景琰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庸人自扰了。一日见不着他,便一日寂寞空洞。有时面对柳妃的笑脸相迎,心里还会莫名其妙地烦躁一阵子,好在他从不表现出来。

好在梅长苏对他还有所托付。那瓷瓶的来源没花多少功夫就查清楚了,又过了数日,黎老先生府上派人将他前些日子求的画送了过来。两件事接踵而至,恰好迎合了他压抑已久的念头,使整个人都变得活跃了几分。晚膳后刚得了闲,他就取上画轴,乘风似的往梅长苏处赶去。

萧景琰以为一入梅长苏屋内,见到的场景会和梦中颇有几分相似,譬如梅长苏背对着自己迎风而立,眺望着月明星稀,眼中倒映的却是鸿鹄之志;若真是此种光景,两人生分起来如何是好。不料脚步声刚起,屋内就一阵响动,梅长苏带着满面惊异匆匆迎到门口,手中的书卷都未及放下。

“靖王殿下,”梅长苏笑岑岑的唤了一声,“苏某盼了您许久。”

靖王立在门槛外呆若木鸡。支支吾吾间偏又重新想起那梦境,一不小心就面红耳热起来,舌根更是硬得说不出话。半晌,他只得抬起手来,手中的画轴正好朝着梅长苏胸前。眼看着已经戳在这人身上,却偏又软软地陷了进去,原来这人貌似匀称的体格只是重重衣物包裹的假象。

那褪尽衣衫的苏先生,又会是什么样子呢?萧景琰神游物外,险些脱口而出。

“这是——”梅长苏见画楞了一下,才郑重其事地双手接过。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半醉时的无心之言,也能令萧景琰如此放在心上。是黎老先生的真作!他开心得眉眼弯弯,迫不及待就想打开,险些忘了礼数。回过神来,连忙侧身让道:“殿下快进屋坐。”

萧景琰见对方未察觉自己尴尬,暗自松了口气。提起衣摆迈入门槛,目光在屋内逡巡一番后,露台上的神仙草撞入他的视线。在梅长苏的精心伺弄下,草苗都长出了挺拔粗壮的茎叶来,几株甚至已经结出了白色的花苞。这本是件令人开心的事,萧景琰却盯着盆中绿叶目光飘忽,不发一言。梅长苏等他入席,站在他身后探寻地望着那有所深意的背影,不出意料地听到对方漫声问道:

“花开之日,便是与先生告别之时。先生离开金陵后,可有什么打算?”

“这个……”语尾被故意拖长,其中包含着无限的思索。关于这个问题梅长苏还从未考虑过,而此时他一面迅速编造一个无伤大雅的答案,一面惊讶于自己竟然还未考虑过。

同时他又想起自己一时兴起写给对方的诗,内容跟这个问题有些关联。时隔这么多日,萧景琰大概已经读过了,不知他作何反应。现在想来那几句诗确实不符合他往日的风格,情意略重了些,想起来令他有些难为情。是否是因为萧景琰也难为情,才久久不来找自己?

直到萧景琰回身用询问的眼神看他,他才快速说道:“无非是远离是非之地,和几个好友游山玩水罢了。”

萧景琰悻悻收回视线,嘴角浮起的弧度此时看上去带着落寞:“那真是……极好的。”

两人入座,梅长苏便迫不及待地展开画卷来看,此间目光流连,赞叹不绝。见到自己的礼物如此讨梅长苏欢心,萧景琰暂时抛却心中烦闷,望着他满足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微笑着。

“苏某今日如获至宝,殿下,恕我大恩不言谢了。”梅长苏顾及萧景琰在旁,稍稍看了一会儿便收起卷轴,行礼道。之所以这样说,大约是他本能觉得萧景琰不喜欢与他客套,更何况萧景琰对他的救命之恩,知遇之恩,都是早已无法报还。

萧景琰倏地想起白天发生的一件小事,不假思索便道:“今日黎老先生的仆役刚把这画送来时,柳妃也看见了。她说她对黎老先生也极为推崇,问我可不可以把画赠给她,我没允,她竟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不和我讲话。”

梅长苏听后像接了烫手的山芋似的,赶忙将画塞回萧景琰手里:“既是王妃的心爱之物,苏某怎敢收受。苏某平生最不喜横刀夺爱了。”

萧景琰心直口快,没料到对方反应,一面推拒一面辨道:“怎么能说是先生横刀夺爱?这本就是为先生讨要的。这个我已对柳妃解释过了,可她反而恼了。唉,她以往一直十分温良顺从,不知今日是怎么了。”

梅长苏脸上一热,低头摩挲着被重新丢进自己怀中的画轴,半晌才说:“柳妃初入靖王府,人地两生,比谁都期望着殿下偏宠。殿下也应当体谅一下她才是。夫妻琴瑟和谐,也是君子修养的一部分……”

“我不应该向她提到先生的……”萧景琰听着听着,突然兀自懊悔道,“她若是怨起苏先生来……”

梅长苏听出这话中朦胧之意,心口猛地突跳起来,张口便打断道:“殿下何出此言?柳妃宅心仁厚,怎会因为此等小事与苏某计较。”

萧景琰猛地抿住嘴唇,暗自骂自己蠢。若不是隐隐知晓自己心思全在梅长苏身上,因此柳妃才常被自己冷落,又如何能下意识说出这种话来。一时间二人都尴尬无言,感觉像双双被罩入铁桶,密不透风,窒闷难耐。

打破沉默的是梅长苏。“对了殿下,瓷瓶的事情可有眉目了?苏某每每想起便寝食难安。”

原来是因为这事才“盼我许久”的,萧景琰不悦地腹诽道。“已派人查明了,这瓷瓶是我十八岁生辰那年,誉王兄送给我的礼物。先生如此烦忧,却是为何?”

梅长苏垂下浅淡颀长的睫毛,闷叹一声:“果然……”

“先生答应过我将事情始末告知。”萧景琰不由得凑近了些。

“那殿下可能会失望了,苏某知道的无非是些捕风捉影之事。”梅长苏手下意识地揉搓着衣角,压低声音说,“苏某在祁王身边谋事两年已足,对那之前的政务不甚清楚。只是梁国最初攻打祁国时,无人料想到梁国会首先选择富庶的祁国下手。苏某无意听到一名老臣议论说,‘不知祁王是否后悔,三年前没有答应助他篡位。如今要被他灭口了。’”

“当时父皇放弃攻打分崩离析的滑族,坚持把矛头直指祁国,就是因为誉王派的人不停地鼓动父皇。不仅是我,许多武官都上书反对,但无济于事。”

“若不是殿下带兵有方,而祁军疏于防备,恐怕那一次梁军是要吃个大亏的。”提起旧事,梅长苏微微嗟叹一声,“当时在宫内看到殿下时,苏某的第一反应是,殿下是那企图篡位的皇子。但观察了几日实在不像,便把怀疑的重点放在了有权无位的誉王身上,但那时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想。不过现在仅仅是得了一个瓷瓶,还不足以坐实任何事。殿下请不要放在心上罢。”

“如何能不放在心上?”萧景琰愤然道,眼神似火又似冰,“那我也给苏先生讲个故事。

三年前父皇曾经重病一场,所有人都以为他将不久于世。在病榻上拖了几个月后,有位道士出面为父皇医治,服了他调制的汤药后,父皇竟一点点地恢复了。父皇因此对这位道士深信不疑,迷恋上了那道士传授的炼丹之术。但就在炼丹炉铸成之日,那道士在自己榻上被刺客一箭穿心。因得不到神仙草,炼丹之事一直被搁置至今。”

两人所知合在一起,事情便有了较为清晰的脉络。梅长苏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,根据事情发生先后轻点着桌面,说道:“梁帝重病,当时太子依旧是太子,誉王眼看自己夺嫡无望,便寻求别国力量企图逼宫造反。不料祁王拒绝了他,为表歉意,赠给使臣祁国器物。誉王还未来得及想出下招,梁帝的病却好了起来,事情不了了之。对那道士下黑手的人多半也是他。那之后他便得以集中精力扳倒太子,一直走到今日。”

萧景琰恨恨地捣在自己腿上,声音像是从胸膛里挤出:“我了解誉王兄的狠辣作风,但做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,真是好糊涂!”

梅长苏“殿下,过往已成云烟。但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。如今太子初废,殿下难道认为誉王会安时处顺?”

萧景琰最不愿意琢磨诡计阴谋,目光逃避似地转向远处。梅长苏不理会他,继续说道:

“他一定有更大的一盘棋。所有拦在他通往龙椅之路上的人,包括梁帝,包括殿下您,甚至包括我,都会被一一扫除。”

听到“包括我”三个字,萧景琰才收回视线,不置可否道:“先生,他人都道你是我招揽的谋士,现在倒真的成为谋士了……只不过是谋生之士而非谋位之士,委屈了先生的智计。”

“殿下所言差矣。殿下试想,如果有朝一日誉王与梁帝兵戈相见,殿下会坐视不理吗?我知道殿下志不在此,但如今想要明哲保身早已不可能了。如此看来,谋位比谋生容易得多。”

萧景琰依旧不语。梅长苏正了正坐姿,又望了望萧景琰如同刀刻般英挺的面庞,缓缓躬身行礼:“殿下对苏某有恩。无论是谋生,还是谋位,苏某都愿为殿下效力。”话音掷地有声。

 年轻皇子还是头一次受此大礼,又是惶恐又是感动,连忙握住那人单薄的肩,将他扶起。这双有力的手放在他双臂上,萧景琰看进他思虑重重的双眼,说道:“我不需要先生为我谋划什么。也许于祁王而言,先生曾是良臣。而如今于我而言,先生是良师益友,渊清玉絜,如空谷幽兰,志在山水之间。我自己不想去碰的,也不想先生去碰。”

梅长苏凝视着那黑曜石般的眼眸,暗自感慨他依旧如此执拗,如此超然;如此傲世出尘,又如此波澜不惊。可注视进他心灵的人却如同跌入幽谷深涧,在无声无息中被卷到不知名地方去。

桃花逐水,月白风清。

TBC



谈个工作也要暗香浮动,初恋的气息【够。

为了整体风格着想还是要让他们继续保持君子之交!不捅破啊不捅破!但我内心的声音其实不是这样的!其实就这章我都特别想让景琰摸摸苏苏的脸,或者把苏苏搂过去抱抱的!感觉在这种气氛下只要摸个脸我就能炸裂!但 I just can't! I just can't!【为你们展示神马叫自娱自乐】


咳咳,昨天看见tag下头两个掐架lo,对待攻受不公平的事情见过太多了,角色粉只站在一边说事不考虑cp的也太多了。虽然我也是有偏爱的但我希望我的文章里没有明显的倾向><自勉>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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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哈鲁
很想再铲点什么但加班太狠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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