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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靖苏】与子成说·十三(古风架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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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进林府的头几天,誉王像是很知趣似地没有登门拜访,只派了些仆役陆陆续续过来添置物品,自然也带着探查的目的。

林府前院格局很大,像靖王府内的练武场一样空空荡荡的,除了挨着院墙栽的几棵枣树之外一应皆无。

原本很喜欢在这样宽阔之地上蹿下跳的飞流,自从随梅长苏迁入林府后,却一次都没有去碰过那洁白的枣花,最多是心痒地看上两眼,就急忙将视线收回,寻找苏哥哥的身影。

其实这样做是毫无必要的,因为梅长苏鲜少走动,在屋内一坐就是一天。头几天书案上连本供消遣的书都没有,他就将手揣在袖中半闭着双眼,看上去像是发呆打盹,低垂的长眉却偶尔一颤,如同被微风拂过的春水,很快就化为无形。后来誉王总算派人送来了书和纸笔,却从不见梅长苏翻阅。他只是长久地面对着一张白纸,手腕悬空,笔尖落下又抬起。

但他越是这样,懵懂的孩子就越感到不安。飞流轻手轻脚地走到梅长苏身边坐下,看到对方朝自己投来的含着笑意的目光时又放松下来,刻意哄他开心那样托起白嫩的笑脸,呲牙咧嘴地一笑。

梅长苏怎会不明白飞流的意思,望着他的眼神温柔中带着愧疚。但在这样的境况下,对着这样一副单纯的面孔,仿佛说什么都是一种伤害。于是梅长苏故意往院中一瞟,狡黠掩盖着无奈在眼中一闪而过:“想摘花玩吗?那些枣花全都是飞流的。”

“啊?”飞流本能地瞪大眼睛,惊喜地叫了一声,很快却又颓丧地拉下脸说:“可是苏哥哥,不开心。”

梅长苏心中一动,放下毛笔抬手抚摸少年柔软的发辫:“苏哥哥没有不开心,苏哥哥只是在想事情。”

少年皱眉用力思索了一下,旋即没头没脑地问:“想水牛?”

梅长苏听闻一怔,背也跟着挺直了,两颊微热。这个称谓梅长苏只听到过一次,此时却在回想起出处之前就把它和那个人联系了起来。

他下意识地想说“怎么会”,连不以为意的轻笑都已经发出了声,但开口时心中却突然充满无力的空虚,仿佛身处一口干涸的深井井底,而少年那清澈的探寻的眼神是一束光线,一根垂下的绳。无声地轻叹后,他迎上那道目光,声音突然有些黯哑:“……是想。”

大约是觉得语气有些过了,他说完就立刻尴尬地垂下了眼睛。可究竟是不想让飞流担心,他飞快地整理了一下那些被轻轻一晃就跌落满地的思绪,用轻快的语调问:“不过飞流,你为什么要叫他水牛?”

飞流缩着脖子嘿嘿地笑了两声,模样可爱的紧,一时间梅长苏甚至觉得自己心中的阴云都被这清爽的风吹散了大半。飞流没说话,大约是不知如何形容,只是抬起双手,拇指和食指圈成两个圈比划在眼前。

梅长苏噗嗤一声笑了:“飞流的意思是,靖王殿下的眼睛很亮很圆,像水牛那样?”

飞流点头如捣蒜。梅长苏低下头在脑海中描摹那个人的模样,似乎是有些相像。回想着回想着,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梦幻似的微笑。但只是一瞬那梦便醒来了,方才他的嗓音、气息和温度,仿佛就在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,下一刻却无处可寻。

 “不像吗?”飞流见苏哥哥脸上笑容逐渐褪去,不安地问他。梅长苏连忙用嘴角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:“像啊。”

随后他的视线追溯着漫入房间的阳光,直到眼底映入碧空,良久才说:“……等下次见到他时,我一定告诉他。”

 

车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,梅长苏还是不免朝着门口多望了几眼。暗红色的衣角刚从门外露出,梅长苏的心就跟着猛烈一缩,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。看清了来人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抚平衣摆,扶着桌案舒展着酸麻的下肢,缓缓站立起来。

“飞流,去摘花吧。”他低头柔声嘱咐了一句,少年就懂事地起身跑开。他颠了颠有些长的宽袖,挺起腰背迎着誉王一行人阔步走去。

 

从在门口远远看见梅长苏的一刻起,誉王便玩味地眯起了眼睛,等到走近了,视线在梅长苏身上逡巡而过,那眼中的笑意更是加深了。他见梅长苏穿着自己命人送来的新衣服,刚巧合身,竹子色把他身形修饰得如同在暮春拔节生长的植物,生机勃勃,焕然一新。他的眼睛熠熠生光,那当中初入林府时失魂落魄的迷雾早已被一扫而空。

虽然开始的做法不够客气,但他终究是个掂量得清楚利弊的聪明人。誉王满意地想。

 

二人谦让着进了里屋,面对面入了座,其余随着誉王而来的人都在门外等候,只有一个女子大大方方地跟着誉王进了屋,垂首站在身后。桌上的茶壶壶嘴冒着热气,梅长苏笑道:“殿下来得巧,苏某刚沏了殿下派人送来的武夷茶。”

“是吗?茶是新下的,我自己还没来得及尝尝。”

梅长苏正缓缓地朝两只茶盏里注入茶水,听到这句短暂地抬眼朝誉王笑了一下,算是领情。茶汤弥漫着清香被送到面前,誉王首先看到的却是对方一截露出的手腕,弱不胜衣,白得如同冰雪。

誉王和梅长苏只见过一次面,就体会到了对方不露破绽的做事风格。今日无意发现这样一个弱点,他心里总算多了些对局势的掌控感。他呷了一口浓淡刚好的茶,清冽茶香一路而下,说不出的畅快。

梅长苏跟着低头浅浅抿了一口,状似悠然自得,心中却巴不得此人快些离开。他骨子里本就是个清高的人,誉王的话语和笑声,一举一动,在他眼中都仿佛装腔作势,浊臭逼人。或许这部分是因敌意而生的偏见,但想到萧景琰,便觉得怎样都不重要了。于是他开门见山道:“誉王殿下气色不佳,想必还未想出阻止靖王殿下将神仙草呈献给皇帝陛下的办法。”

誉王不置可否。提起这件事,他对梅长苏还是有些怨意。

梅长苏却丝毫不畏惧誉王的阴郁,弯着眼睛道:“那苏某要恭喜殿下了。”

“苏先生此话是何意?”誉王放下茶杯,目光如同剑锋倏地一闪。

梅长苏垂眸,微微转动着手中的茶杯,道:“靖王殿下不知变通,不擅权谋,他的性子似乎不对当今圣上的胃口。即使军功再盛,也得不到足够的恩宠。过去十几年里似乎一直都是这样,可最近风向为什么就变了呢,殿下想过吗?”

 誉王被对方故作玄虚的模样弄得很焦躁,冷哼道:“自然是因为太子被废,父皇需要一个人制衡我,以免我骄纵。”

“仅此而已?苏某却觉得皇帝陛下比原来更喜爱靖王了。别的不说,皇帝陛下上静妃娘娘那儿的次数明显比原来多了。难道这个也只是为了制衡殿下吗?”

“呵,看来先生真是足智多谋,给靖王出了不少好主意。”誉王酸溜溜地说。

“苏某可从未替靖王殿下出什么主意,靖王之所以会得宠,归根结底是您疏于照顾皇帝陛下的感情,让靖王白捡了个便宜而已……要知道朝野上下都说您才是最像皇帝陛下的皇子,而皇帝陛下最喜欢的也一直都是殿下您啊。”

梅长苏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誉王一眼,便把视线转向院内。因为许久无人居住,铺地的石板有些残破暗淡,从缝隙中探出的几簇青草早已连成小片。

 “你是说,我明里暗里阻挠父皇炼制丹药,让他发觉了?”

“不需要发觉,仅仅是观察你的态度,就足以伤他老人家的心。他可是你的父亲,你是最像他的孩子……你的心思他焉能不清楚。”梅长苏依旧打量着远处,只见那野草丛夹杂着野花,星星点点的彩色却将荒芜颓败之感一笔勾销,甚至给这景致里平添了几分生机。好一个绝处逢生,他暗自慨叹。

       “就算他真的心里不快,又能奈我何?可若是他真能靠丹药长生不老,我和七弟就永世只能做他的傀儡!先生可曾想过那是多么可怕的事?”

梅长苏这才慢慢转回身子,一边审度着誉王眉头纠结的表情,一边不紧不慢道:“殿下此言差矣……长生不老又不等于杀不死。天灾人祸是难以避免的。”

誉王瞪大了眼,前倾身子正想说些什么,梅长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。

“我的意思是,为以防万一,即使皇帝陛下得了永生之法,也会照样立一名太子出来,以安抚万民之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话音刚落,誉王身后的女子却不合时宜地微笑起来,虽然只是勾了勾嘴角的细小动作,却被梅长苏收入眼底,约莫是因为那红唇艳得如花似火。梅长苏这一瞟不动声色,心中却骤起波澜,一系列捉摸不透的事情在这一瞥的时间里迅速联结。片刻后他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,摇摇头说:“不过只是苏某的一些妄断,不足为道。”

誉王好不容易听到话题落在最感兴趣的部分上面,怎么会允许它戛然而止。他心中急切,有些冷硬地说道:“不,说下去。”

梅长苏微微欠身,这意味着他接下来会比较直白:“苏某以为,殿下目前行事太过急躁,只会导致渐渐流失恩宠,豪无益处。退一万步说,即使殿下使了什么招从靖王手中截下仙草,使靖王蒙羞,届时舆论自然会指向和靖王针锋相对的您,我想皇帝陛下的心中也自会有所裁断,那时候很难说您和靖王谁跌的更惨。”

“所以苏先生给本王的建议,就是放任不管?”

“这话也对,也不对,看殿下如何解读。说这话对,是因为无论皇帝陛下是否能得到丹药,对殿下的大业并无根本的影响,殿下所做的就是得到皇帝陛下的圣心,将太子这个名号紧紧攥在手里,等时机到了……殿下想必心中明白。”

梅长苏好像不太习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,句末悠长地舒了一口气,将手中半盏茶一饮而尽了,又将空茶杯重重放回案上。誉王见那干干净净的茶杯底,又见梅长苏的眼眸平静无波得近乎狠绝,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,紧缩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他,示意他继续。

 “说这话不对,是因为一旦得到仙草开始炼丹,皇帝陛下的想法一定会有所变化。请殿下站在皇帝陛下的角度设想,若是能够稳坐千秋万代的基业,殿下还会将心思放在考量和磨练你们这几个皇子身上吗?”

誉王凝神片刻,服气似的叹了一声,而梅长苏几乎同时就将他的想法道出:“他只会更希望你与靖王兄友弟恭,勤勤恳恳替他分忧。”

“靖王办事有力,不喜争斗,这仅有的这几个优点,日后会在皇帝陛下面前越来越宝贵,殿下您的能力自然不逊于靖王,若是再占据了平顺和睦这点优势,靖王自然会失去他的独特性,您何愁不能独占圣心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誉王听得很是认真,双手在膝上不自觉地握成了拳。听罢,他沉吟半晌,直起腰板傲然道:“你说的也不无道理。”梅长苏看出那是出于他心中有所触动,但却对自己充满怀疑,一切反应正中自己下怀。

       在两人相对无言的空当中,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蝉鸣,此起彼伏、忽远忽近,随风灌入这仿佛凝固的沉默里,声音聒噪又迫切。这是这个夏日的第一声蝉鸣,梅长苏把目光投向庭中,心想。

而誉王依旧定定地瞅着梅长苏。偶然间上下滚动的喉结,不住搓动衣角的拇指和食指……他并非表面上那样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“方才的都是空谈。”梅长苏突然开口了,“若是殿下觉得苏某说的在理,那么针对眼下的状况,苏某倒是有一个建议,需要的不过是殿下暂且降降身段罢了……”

 

TBC


感觉更新的周期越来越长了…………OTZ 恩可能过年放假都会在工作的我……真的好想有点时间写文啊!!!!!!只能从睡眠里挤了……

有种预感就是一烧脑起来你们就不看了……但是虐的气息还是有一点的吧!你们喜欢虐的,你们喜欢的对不对!【流着泪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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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哈鲁
很想再铲点什么但加班太狠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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